为什么我没喝酒， 但我醉了？

美剧《实习医生格蕾》讲述了发生在美国西雅图仁爱教学医院中的一群实习医生的故事，他们遇到了种种罕见的案例，并认真研究这些案例，救治病人。

在2019年播放的第15季最新剧集中，实习医生们遇到了这样一个“嫌疑人”，一名男子被控诉“酒后”过失伤人，医生也在他体内检测到了酒精，但是男子在清醒后却否认自己饮过酒，他的家人朋友也证明他从不喝酒。

这是怎么回事，是男子及其家人朋友在说谎吗？

没喝酒也会醉

其实，电视剧中这个案例并不是虚构的，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美国曾经发生过好几起因“酒驾”被捕，但后来又无罪释放的故事，这与剧中的故事相似，酒精检测仪检测到他们体内含有酒精，且大大超过酒驾规定的酒精含量标准，但是当事人却坚决否认自己饮酒了，有些甚至宣称已经戒酒好几年。最后还是医生给他们正名了，原来他们确实没有饮酒，而是患上了一种叫做“肠道发酵综合征”的疾病。

1948年以前，人们还不知道人体内会自发生产大量酒精，也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病，直到日本一名5岁男孩因此而亡。法医尸检后发现，他的胃和腹腔内存在大量的气体和液体，正是这些东西撑破了他的胃肠道，把他“撑死了”。小男孩胃肠内的东西散发出一股酒精的气味，检验结果也表明是酒精，但很明显，没有任何一位家长会让自己5岁的孩子酗酒到猝死，那么他胃肠内的酒精哪里来的呢？法医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只能做出一个猜想，这些酒精是男孩吃下的甘薯被肠道菌群发酵的结果。

后来，有越来越多的案例出现了。1976年，日本一名24岁女性上了新闻，原因是她喝下一杯糖水后“醉倒”了。不同国家均出现了多例司机被抓到“酒驾”但实际上并没有喝酒的案例，还有人在家吃完晚饭后出现了酒精中毒的症状而紧急就医。人们的体检结果也证明了1948年那名法医的猜想，“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罪魁祸首正是肠道菌群。

人体的“啤酒酿造工”

2013年，美国得州帕诺拉学院的医生遇到一个老年病人，他说自己滴酒不沾，但是无论吃下什么食物，过一段时间就闻到自己口腔里发出一股酒精味，而吃下含糖分的食物后酒精味更浓。这让他时刻感到头晕目眩，很不舒服，最严重的一次是他没喝酒却出现了酒精中毒的症状。

2017年，美国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大学的医生遇到了另一位相似的患者。这名男子称，自己独处时从不饮酒，特别是开车前从不喝酒，最近却屡屡被交警抓到“酒驾”，酒精检测仪显示他血液中的酒精浓度高达200毫克每百毫升,是酒驾标准的2.5倍。

医生们研究了他们的病史和药史，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在他们“酗酒”前不久，均服用了大剂量的抗生素。他们服用的抗生素只对细菌有效，肠道内的细菌被杀死后，剩下的真菌——酵母菌获得了全部营养，在肠道中大量繁殖。当他们吃下食物后，这些酵母菌就把食物分解成了酒精，最终使他们频频“醉酒”。

但是，除了抗生素杀灭细菌，使酵母渔翁得利的原因外，还有一些患者并没有服用抗生素，为什么他们也会患上肠道发酵综合征呢？医生认为，多种肠道疾病都会成为该病的诱因。

前文提到的5岁男孩，他不是生来就患有肠道发酵综合征，但是他却患有一种先天疾病——克罗恩病，这是诱发他患上肠道发酵综合征的原因。克罗恩病是一种罕见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常表现为肠道炎症、溃疡、穿孔和肠道缩窄。因为常常感染发炎，患者的肠道菌群数量很不稳定，其肠道菌群爆发性增加或断崖式减少是常事，这就给酵母菌的蔓延提供了温床。与此相似，儿童或小肠切除者常患的短肠综合征所造成的菌群失调也是肠道发酵综合征的一大病因。

而除了酵母菌以外，中国首都儿科研究所的科学家们还发现了人体内另一种“酿酒工人”。儿科研究所最近发表的文章中提到这样一个案例，有一位27岁患者发现自己喝可乐也会醉倒，无论何时总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和生活，因此前往医院就诊。医生们根据他的主诉和血液酒精含量检测确认他患有肠道发酵综合征，但奇怪的是，与已发现的所有案例不同，医生们发现他体内的酵母菌并没有超标，服用常用的抗真菌治疗药物也未见效，于是他们推测在他体内的酿酒的另有其“菌”。

这个病人早前患有非酒精性脂肪肝，这同样导致他的肠道菌群失调，其中最明显的是肺炎克雷伯菌。研究员发现他的粪便中的肺炎克雷伯菌比重占到全部菌群的18.8%，数量接近正常值的一千倍。而该细菌在培养基中的培养结果表明，它也能将食物分解成酒精。于是他们初步判定，肺炎克雷伯菌是导致该病人患肠道发酵综合征的主要原因。为了证实这个想法，研究员用肺炎克雷伯菌感染了小鼠，发现它们进食后的血液酒精含量远高于对照组，而给实验组小鼠注射抗生素，杀死肺炎克雷伯菌后，小鼠们的情况得到了好转。依据这个实验结果，医生给病人开具了同样的抗生素药物，他也得以康复。

诊断与治疗

其实，人的肠道里本身就存在许多微生物，这些微生物也会将含糖的食物分解成酒精，这些酒精会被吸收进入血液，分布到全身。也就是说，即使我们从不饮酒，正常人体内也会含有微量酒精。检测显示，完全没有外源性酒精情况下，正常人的血液酒精浓度通常为0.01~0.03毫克每百毫升，相当于酒驾标准的千分之一左右。

这些微量酒精对我们的生活工作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如果发展成肠道发酵综合征，问题就严重了，它会让你天天酩酊大醉。产生诸如皮肤发红、头昏眼花、恶心呕吐、口干舌燥、精神疲劳、记忆混乱和注意力不集中等醉酒症状。肠道发酵综合征还会恶化其他疾病，例如加剧慢性疲劳综合征引起的短期记忆力减退或注意力不能集中、肠易激综合征（持续或间歇发作的肠道功能紊乱性疾病）引起的消化不良或腹痛等症状，同时也可能造成抑郁和焦虑。

那么我们如何判断自己体内的酒精含量是否正常呢？首先看看自己是不是具有上述的症状，如果有的话就做下一步。血液酒精含量检测跟血糖检测步骤很类似，食用一些高碳水化合物的食品，此后几个小时保持空腹，然后用呼气酒精检测仪检测血液酒精含量，如果检测结果远超正常值，那就应该前往医院做进一步的诊断和治疗了。医生会通过粪便微生物检测，来判断是否患病和寻找病因。

比起其他疾病，肠道发酵综合征的病因并不复杂，它的治疗方法也很单一，少糖饮食加抗菌治疗是常用方法。不过因为肠道内菌群种类丰富，抗菌药物可能会“无差别攻击”，杀死大量菌种，引发更严重的菌群失调，又或者对引发疾病的菌种无效而导致治疗失败，这些都是疾病难以治愈、反复发作的原因。

了解这种疾病的目的，并不是让我们“借病装疯”，给我们提供“酒驾”的合法借口。它的发生再次警示我们不能滥用抗生素，抗生素引起的菌群失衡对人体健康有重要影响。此外，关注多种疾病的相互影响，考虑药物的联合作用也应成为治疗疾病的重要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