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脊椎，动物能感到疼痛么？

关于动物的疼痛，我们虽不能像传说中的释迦牟尼那样变身为动物，去感受它们的苦与乐，但我们知道，从哺乳类到鸟类、鱼类——一句话，所有脊椎动物——跟人一样都是可以感到疼痛的。因为我们能感到疼痛，是因为拥有一套能产生疼痛感的中枢神经（由大脑和脊髓组成），而所有脊椎动物都有着与我们相似的中枢神经。

没有脊椎，会不会疼痛？

但对于那些无脊椎动物，如虾、螃蟹、鱿鱼和昆虫等等，我们就没那么有把握了，因为它们的身体结构与我们大不相同，最主要的区别是缺乏一根通贯全身的脊椎。

也许有人会说：把活虾扔进沸水里，它们会蹦跳个不停，这难道不是因为疼痛吗？

确实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就是虾对疼痛做出的反应。为什么呢？举个例子。你要是手不小心被火烫了一下，你的手会迅速缩回来，然后才感到火辣辣得疼。抽缩这一动作属于非条件反射（对于低等生物，叫应激反应），在抽缩的瞬间，你可没感到疼，疼痛感一直要待到信号传到大脑之后才能产生。

你或许又会说，就算这样吧，但虾在锅里蹦跳完之后呢？问题是，生物的应激反应并非必然伴随着疼痛感。譬如说，你要是把一粒细菌扔进沸水，它也一样会激烈地跳窜个不停，但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说，它至死都不会感到疼痛。因为通常意义上疼痛感的产生，离不开神经，细菌没有神经，当然也就不会疼。

我们还知道，大多数生物，哪怕是植物，都会本能地对伤害做出反应。从人类到果蝇，都有一种称为“伤害感受器”的特殊感受器，它们能感觉到过高的温度、有毒的化学物或者挤压、撕裂之类的机械伤害。比如， 当寄生黄蜂将其产卵器插入果蝇幼虫时，果蝇幼虫能感觉到，并会把身体卷起来。

对于脊椎动物，我们知道这种反应伴随着疼痛感；对于像细菌、植物这样的低等生物，我们也知道，这种反应仅仅是一种不伴随疼痛感的应激反应。唯独对于无脊椎动物，不明白的是，它们究竟类似我们，还是类似细菌。所以，这个问题是需要研究的。

虾蟹会照料伤口，会从疼痛中学习

爱尔兰动物学家罗伯特·埃尔伍德提出一个标准，就是看看当无脊椎动物受到伤害时，会不会表现出与哺乳动物“照料伤口”相类似的行为。

我们知道，哺乳动物在受到伤害之后，会表现出“照料伤口”的行为。譬如，当狗身上有伤口时，它会不停地舔舐。这是一种相当有意识的行为。如果无脊椎动物也有类似的表现，那就不能认为这是一种简单的应激反应。

埃尔伍德先用对虾做实验。他发现，当把一种刺激物刷到对虾的触角上时，它们就开始用前足长时间地梳洗受伤害的触角。更惊奇的是，如果对它施用麻醉剂之后，再用刺激物刷它的触角，这种梳洗行为就不会出现。

然后他又用螃蟹做实验。如果电击寄居蟹的某个部位，寄居蟹会用螯长时间地摩擦那个部位。食用蟹在摘除一只螯之后，也会不停地摩擦伤口。这些反应已经远远超越了简单的应激反应，而多少表现出一些“意识”。

埃尔伍德又用滨蟹开展进一步的研究。他在水箱中设置了两个隐蔽处，因为滨蟹在白天喜欢躲在岩石下，当用灯照射时，它们会选择待在其中一个隐蔽处。然后，对其中一个隐蔽处的滨蟹施以电击，它们就会逃出来。两次以后，那些被电击的滨蟹就会选择另外一个隐蔽处栖身了。滨蟹的这种快速学习能力，也正是我们在一个经历过疼痛的动物身上经常能看到的。埃尔伍德认为，这种行为也远远超越了简单的应激反应。

章鱼和乌贼以不同的方式体验疼痛

这一切不仅仅发生在甲壳动物身上。美国生物学家萝宾·克鲁克在对头足动物，比如乌贼和章鱼的研究中，也观察到类似的现象。

章鱼受到伤害之后，也展示出了大多数我们在脊椎动物中观察到的、与疼痛相关的行为，比如梳洗和保护身体受伤的部位等。并且触碰受伤的部位时，它们更容易逃走并喷出墨汁。

然而，乌贼感受疼痛的方式跟章鱼可能很不一样。乌贼的鳍受到伤害后，并不只是伤口处痛，而是觉得全身到处都痛。

从乌贼的角度来说，这种疼痛的特别方式是不难理解的。乌贼不像章鱼，它的触手并不能够到身体的许多地方，因此就算它们知道伤口在哪儿，它们也不能照料伤口。同时，乌贼的代谢速度更快，迫使它们得一直运动和捕食。全身对疼痛的高度敏感性或许可以让它们更机敏、更谨慎。

章鱼和乌贼的这个差异表明，无脊椎动物如果有痛觉的话，它们对疼痛的体验可以是多样化的。

昆虫不知道何为疼痛

昆虫也属于无脊椎动物。如果说甲壳动物有痛觉，那果蝇呢？要知道，小小果蝇的神经系统的规模，几乎与甲壳动物相当。而且果蝇是有伤害感受器的，因此其他昆虫很可能也有。

通常来说，昆虫似乎也能学会规避有害刺激。但它们能感受这种痛苦吗？

出人意料的是，一辈子研究黄蜂的荷兰生物学家汉斯·斯密德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相信，昆虫是绝对没有痛觉的。

在实验中斯密德发现，与甲壳动物不同，昆虫看起来没有表现出与疼痛相关的行为。比如说，如果昆虫的腿毁坏了，它不会去梳洗或尝试保护后面的肢体。甚至在极端情况下，昆虫也没有表明自己有痛觉。比如，一只蚱蜢在被螳螂吃掉的时候，其腹部都被打开了，但蚱蜢仍“泰然自若”地在摄食。

昆虫有神经系统，但为何没有痛觉？一种解释是，昆虫的寿命太短了。我们知道，疼痛可以让动物长“记性”，帮它们在未来规避类似的伤害；动物活得越长寿，它记住的疼痛教训就对它越有好处。但毕竟痛觉神经系统的运行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如果动物的寿命太短，就有点得不偿失——而这正是绝大多数昆虫的情况。

不妨打个比方。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假如一种动物的寿命只有短短一天，它早上刚被蛇咬，算是记住了蛇的厉害，但没等遇到第二条蛇，晚上大限就到了，那么它从疼痛中得来的教训对它又有何益处呢？